董保華    

        美國總統奧巴馬11日宣布對中國輪胎特保案實施限制關稅。奧巴馬的決定是屈服于工會的壓力。今年4月20日,美國鋼鐵工人聯合會以中國對美輪胎出口擾亂美國市場為由,向美國國際貿易委員會提出申請,對中國產乘用車輪胎發起特保調查。6月29日,美國貿易委員會建議在現行進口關稅(3.4%-4.0%)的基礎上,對中國輸美乘用車與輕型卡車輪胎連續3年分別加征55%、45%和35%的特別從價關稅。目前,我國輪胎年出口量占總產量的40%以上,如果削減輸美輪胎半數產量,就意味我國會出現12%的剩余輪胎產能。此外,根據WTO規則,如果奧巴馬批準了對中國的特保制裁,相關國家可以直接援引美國的制裁方案。有人估計受此影響中國將有10萬工人的就業受到影響。這一事件對于中國商業的影響人們已經談論的很多。筆者想從另一個角度來認識這一事件。

    值得注意的是，此次要求對中國實施限制關稅的是美國鋼鐵工人聯合會，它們屬于美國勞聯-產聯的一部分。筆者在很多年前訪問美國時曾訪問過勞聯-產聯，當時他們對于中華全國總工會充滿鄙視。然而，幾年后，他們中的一部分人的態度似乎發生了180度的大轉彎。2007年5月18日開始，應中華全國總工會的邀請，美國“變革謀勝利”﹝Change to Win﹞工會代表團于2007年5 月18 日開始，對北京和上海進行了友好訪問，美國工會的行動被稱為“破冰之旅”。處在美國勞聯產聯體系內的“變革謀勝利”旗下包括七家工會，代表600萬美國工人。

    為什么美國工會要放下高高在上的態度，主動進行這次“破冰之旅”呢？原來中國的勞動合同法的討論進入了最關鍵的時期，美國工會通過召開新聞發布會等方式表達中美工會合作的美好愿景：“保衛中國的《勞動合同法》”“共同反擊血汗工廠”。[1]描繪了“全球勞工大聯合”的美好前景，中國的勞動合同立法引起了國際社會前所未有的廣泛關注，美國工會是來對中華全國總工會進行聲援的，希望通過這種聲援，使勞動合同法能夠盡快通過。美國工會表示：“捍衛中國工人的權利，在某種程度上說就是捍衛全球工人的權利，阻止全球工人工資和勞動條件的“探底運動”。” [2]

    面對美國越洋伸過來的橄欖枝，學者以及社會各界出現了不同的聲音。

    一些中國的勞動法學者對于美國工會熱情洋溢的表態，簡直有些受寵若驚。將美國工會的“破冰之旅”評價為全世界勞工聯合起來。“此番中美工會的接觸，在劉誠看來，可以概括為：全世界勞工聯合起來，為實現民有、民治、民享的和諧世界而奮斗。”[3]劉誠的師兄常凱則認為：“在資本的聯合上是沒有國界的”， “既然資方可以跨國聯合，勞方為什么不可以”？ [4]這些學者顯然將美國工會破冰之旅看做是一次美國工人階級對中國工人階級無私的聲援，這種相互聲援最終會導致無產階級聯合起來，通過美國工會提倡的“構建新一代的團結”，實現民有、民治、民享的和諧世界。

    另一部分長期研究WTO的學者則沒有這樣樂觀。對外經濟貿易大學中國WTO研究院院長張漢林和北京大學國際關系學院教授朱鋒也對記者表示，中美工會之間的根本分歧遠未彌合，美國工會訪華的最大動機，在于為自己身后的600 萬美國產業工人爭取利益。張漢林認為“到了今天，即使美國工會對中國進行了訪問，他們的那些反對中國之處也未有絲毫動搖”。[5]

    中國人或許是太需要朋友了。美國人的表演果然迅速贏得中國媒體的歡呼：“結束十年抵制 美工會領袖‘破冰’訪華”[6] “結束訪華行程美工會盼與中國工會共謀發展” [7]“中國工人的工資影響著全世界工人” [8] “捍衛中國工人的權利，在某種程度上也是捍衛全球工人的權利” [9]“一場震動全國的立法博弈　一次跨越國界的聯合行動”[10]這是一些報道的標題。中國人太需要朋友了！別人稍一忽悠，我們就信以為真了。對于美國工會這一次訪華，全國總工會進行了高調的迎接，我國的高層官員也進行了會見。美國工會熱情期待的勞動合同法也在一個多月后得以通過。美國工會可以說是滿載而歸。

    中國的勞動合同立法引起了國際社會前所未有的廣泛關注，有文章認為：“中國勞工人占了全世界的總勞工量的四分之一，這次的新勞動合同法，不論好壞，將具有震動全球的后果。”[11]。美國人一下子似乎成了中國工人的解放軍，從美國國會大廳到勞聯-產聯，再到中華全國總工會，中國的大批勞動法學者，一起唱響了一曲“全世界勞工聯合起來”的國際歌。問題是這種震動，源于何處？誰在掌控？國際勞工戰略[12]評論到：“這場爭論從立法機關一直延伸到美國國會大廳和全球公司的執行總裁辦公室，使美國和世界各地的勞工和人權團體都參與其中。美國公司反對中國工人得到更多權益的行為已經成為美國政治中的一個重要議題。新民主黨眾議院的領導們指出他們會將它作為現在以及2008年總統大選的一個主要議題。”[13]

    在國際歌的旋律還在我們耳邊回響的時候，奧巴馬11日的宣布給我們澆下了冷水。美國商會并不贊成對中國輪胎特保案實施限制關稅，然而那個前不久還在說“捍衛中國工人的權利，在某種程度上說就是捍衛全球工人的權利”[14]的美國工會卻堅持要求奧巴馬做出等于剝奪10萬中國工人崗位的決定，奧巴馬也做出了這樣的決定。善良是一種美德，但愚蠢則是另一回事。我們能從這一事件學會理性嗎？我的結論有些悲觀，因為中國人太健忘了。當我們將贊美獻給勞聯-產聯時，是出于某種思維定式，我們是無產階級的國家，而它是工人的組織，我們只聽到了它說的好話，它干的事情呢？其實近年來，它從來沒有做過有利中國人民的事情。在下一次的博客中我們不妨做一些回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