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濟觀察報

“你們比亞迪到底怎么了？”——在裁員中離開的比亞迪員工已經開始另找工作，而考官們往往第一個問題就這么問。

與此同時，“比亞迪面臨資金鏈危機”的消息也在深圳銀行界流傳。“不會再對比亞迪放貸。”一家股份制銀行高管如此表示。

9月9日，比亞迪臨時股東大會上，公司董事會獲得授權，發行不超60億元的公司債。總裁王傳福 表示，銀行貸款的利率、票據抵押貸款的利率過高，發行的公司債將有部分用于償還銀行貸款，以減少融資成本。

王傳福坦承，2011年是比亞迪的谷底。其原因在于，從2010年開始，比亞迪就為2008年開始犯下的錯誤埋單。這些錯誤包括汽車業務上的過度激進，以及一些投資的失誤。

經濟性裁員？

當下，公眾更關注的仍是比亞迪的裁員事件。“你去找工作吧，9月份工資我幫你申請，9月30日你就可以辦離職。”8月底，一名比亞迪區域經理接到上司的口頭通知。其余450多名區域經理也接到了同樣的通知。

據比亞迪多名人士稱，除公關部外，其他銷售支持的科室也出現大規模裁員，涉及人數1000多人。這1000多人僅僅接到口頭通知，公司方未以任何書面、郵件等方式發出辭職通知。

比亞迪公司對外否認存在裁員，并表示，這屬于公司正常的人員調整優化。

多名比亞迪的區域經理告訴記者，比亞迪要求他們內部轉崗，從銷售一線轉到整車車間工作，不服從轉崗就只能辭職另謀出路，這是變相裁員。“優化”從去年就開始了。有區域經理稱，2010年最高峰的時候，比亞迪的區域經理人數一度達到4600多人，后來曾多批次地送回總部“優化”。這些人如果在比亞迪系統內沒找到工作，就只能辭職。

在廣東勞維律師事務所主任律師段毅看來，比亞迪的“優化”并不能解釋其所做的并非裁員。員工和公司簽了合同，按照合同要求，員工可以要求比亞迪履行合同而拒絕轉崗。而目前員工遭受了強行轉崗而離職，其實是變相裁員。段毅也是深圳市律師協會勞動和社會保障法律業務委員會主任。

比亞迪目前正處于法律上的尷尬位置。一方面，比亞迪所做的其實是要經濟性裁員，但又要避免經濟性裁員的公開程序。

段毅解釋說，大企業如果一次性裁員80人以上，就算是經濟性裁員。這種裁員必須向勞動部門報告備案，企業必須能證明自己出現連續的虧損，或能證明企業的某一個項目不做了。

段毅稱，若比亞迪選擇經濟性裁員這條路，就要走法定程序：張貼裁員公告，對被裁員員工進行賠償，并向勞動部門報告虧損，或者以后不再做銷售業務。但這些比亞迪都沒有做，而且還只有口頭通知，并給出“優化”的理由來解釋。這很可能是比亞迪需要裁員，但又不想暴露自己的虧損情況。

據介紹，到9月7日，已有約200個被裁員工離開公司，其他員工正在考慮如何向比亞迪索要賠償。

過去的錯誤

本次被裁的員工多是在2009年底、2010年初招聘的，當初的目的是為了“創造新的銷售神話”——經過多年的銷售翻番后，2010年初，比亞迪把銷售目標定為80萬臺，但對內的目標則高達100萬臺。

比亞迪的銷售激增，主要靠銷售部門對經銷商的瘋狂壓庫，“經銷商的庫銷比（庫存和銷售數量的比值）大概淡季在1.5-2倍，旺季在2-3倍。有些地方甚至達到了5倍。”

針對經銷商的主要利潤部分“返利”，比亞迪實行了嚴厲的獎懲制度。為獲得返利，經銷商只能完成比亞迪的壓庫任務。例如要拿到“月返”，經銷商就得連續2個月完成壓庫任務，如果有1個月沒完成，“月返”就沒有了。

經銷商的庫存壓力也因此越來越大。“有一個店，一個月實際才賣3臺車，完成任務以后，總庫存達到100臺以上。”一名區域經理介紹。

瘋狂的壓庫帶來了銷量。比亞迪內部流行“大庫存，大銷量”的口號——盡可能地向經銷商壓庫，就能提高汽車銷量。而對經銷商的態度，也有另一個口號：“壓不死，死不壓”。

一名東北的區域經理介紹，目前，在東北三省有不到100家經銷商，但真正有盈利的只有10%－20％。全國范圍來看，他之前看過數據，全國有943家經銷商，但有20家目前已經在走退網程序，真正在運作的也就只有800來家。

經銷商退網、經濟形勢不好、國家優惠政策取消，多種因素導致了比亞迪銷量銳減。2010年，比亞迪只售出52萬輛；今年上半年，比亞迪的銷量為22萬輛，同比下跌23.4%。

區域經理開始被調回總部“優化”，而此前也曾一度出現過上千銷售人員轉崗。比亞迪內部人士表示，到今年4月，銷售人數已從最高峰的4600人，減至3000來人。

青黃不接

傳統汽車銷量萎縮，新能源汽車短期內很難貢獻利潤。比亞迪進入了青黃不接的季節。

今年6月30日，比亞迪登陸A股中小企業板，募集資金總額為14.22億元，暫時緩解了資金壓力。但一名業內人士告訴記者，這點資金對比亞迪來說幾乎是“杯水車薪”，因此市場早有預期，比亞迪此后將會增發和發債。“比亞迪錯過了回歸A股的最佳時機。”上述人士表示，如果是在2010年，比亞迪的發行價可以到50元。

一季度報告顯示，比亞迪的利潤同比下滑了84.35%。公司認為原因主要是汽車銷量及收入下跌。另一方面，比亞迪一年期的銀行還款額高達113.63億元，為2009年度的近16倍。

半年報繼續顯示著這種下滑趨勢。公司上半年實現銷售收入約225.45億元，比上年同期減少10.77%；實現凈利潤2.75億元，較去年同期的24.21億元下滑88.63%。汽車銷售下滑是上半年利潤下滑的主因。

中投顧問高級研究員李宇恒表示，比亞迪目前62.55%的負債比率屬于行業正常負債水平，比亞迪的現金回流量也處于正常范圍。但業績波動導致其短期償債壓力較大，現階段比亞迪遭遇中短期資金緊張的可能性大。“比亞迪的主要利潤來自傳統汽車和給諾基亞、摩托羅拉零部件的代工，兩塊業務的收入都做到200來億。”前述市場人士表示，“但流年不利，傳統汽車和傳統手機的市場這兩年都在下滑。”

王傳福在股東大會上承認了銷售上“過分擴張”的錯誤。王傳福說，2011年，“比亞迪處于谷底”。而2011年至2013年，是比亞迪的調整年。

在此期間，比亞迪不再追求超高速增長，只希望每年20%－30％的增速，略高于行業平均水平即可。

比亞迪也將對銷售渠道進行改造。據透露，今后比亞迪銷售網的調整方向是“渠道下沉”。原來的經銷商主要是市區內，比亞迪將要求同一個市的經銷商們競標，下到各縣城建設Mini4S店，Mini4S店可以銷售比亞迪的全部車系。

疑問隨之產生。比亞迪未來將采取的這種做法，顯然會在短時間內在縣一級城市建立Mini4S店，這是否又是一輪新的擴張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