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近年關,農民工討薪似乎總能成為一個繞不開的熱門話題。
2013年1月10、15日,紅網網友“黑八打不準”在紅網論壇先后兩次發布題為《廣州無良資本家惡意拖欠湖南農民工工資》、《廣深沿江高速無良業主拖欠工程款農民工集體請愿》的帖文。反映因廣深沿江高速公路業主拖欠巨額工程款,導致3000多農民工1.38億工資未發,引發農民工集體討薪、向政府請愿等事件,過程中還發生了沖突。
廣深沿江高速農民工為何拿不到屬于自己的血汗錢?民工集體討薪背后有著怎樣的原由?記者多方調查了解到,歸根結底,“欠薪”最主要原因是廣深高速業主未按時支付工程款,導致工程進展滯后、農民工工資無法按時支付。
事件回顧
廣深沿江高速A2合同段民工多次討薪未果多人遭扣押
廣深沿江高速公路是廣東省重點工程,由廣東珠江投資管理集團有限公司、東莞市路通投資集團有限公司等社會資本投資興建,并組建廣深沿江高速公路有限公司負責建設管理(以下簡稱“業主單位”)。其中一期工程于2012年1月建成通車,目前在建的為廣州-東莞段二期工程,討薪事件中的農民工,是來自廣深沿江高速A2合同段的建設者。他們大多來自湖南,自2007年10月工程開工后至今一直駐留在工地。
繼帖文中反映的集體討薪、請愿事件后,這些農民工們的討薪之路仍在艱難中繼續。
2013年1月16日9點左右,A2合同段上百民工代表再次來到東莞麻涌鎮業主單位辦公地討要工薪。在過程中遭到業主雇傭的保安阻攔謾罵,雙方發生爭吵和沖突。10點左右麻涌鎮公安到達現場,部分人員情緒仍不穩定。事后,公安帶走了27名民工,到17日凌晨一點左右放回19人,當天仍有8人被扣押。
記者就此次民工集體討薪事件采訪廣深沿江高速A2合同段施工單位湖南路橋相關負責人時,該負責人稱:“‘1.16’事件完全是業主拖欠工程款造成的。春節臨近,到場人員討要工薪回家過年,事出有因,值得同情。”
他表示,“事出有因”的“因”根本就在于業主拖欠巨額工程款,致使項目部無力支付農民工、職工工資和材料款。而作為施工單位,湖南路橋項目部得知民工討薪事件相關情況后,多次要求文明冷靜克制,嚴禁發生打斗事件!绊椖坎繘]有任何人縱容過激行為,而是積極疏導、勸阻民工!
記者調查
業主拖欠巨額工程計量款導致超1.38億元民工工資未發
討薪事件的真相究竟是什么?責任在哪一方?
湖南路橋相關負責人介紹,該公司承建的廣深高速A2合同段全長20.7公里,按照初步設計圖計算,合同價為20.35億元。后因增加東寶河引橋東莞岸及隧道工程,新增合同后簽約合同價為24.14億元。
后又經修編設計后,工程量增加4.6億元(正式施工圖與招標圖紙的數量差),人工及材料補差3.5億元(依據廣東省交通廳文件和與業主簽訂的協議),施工過程中的設計變更3.13億元,施工過程中增加措施費1.27億元,延期補償0.6億元,預計本項目施工總費用為37.24億元。
截至2012年11月,項目已完成計量產值23.56億元,2012年8月份前已支付工程計量款22.07億元,材料、人工補差2.79億元,合計支付24.86億元。剩余工程(含路面、綠化等)產值為5.18億元。從去年8月份開始,業主就停止計量款的支付,目前業主單位仍欠約6.8億元工程費用,其中含湖南路橋各種工程變更、施工措施費5億元,計量工程款、人工、材料補差款等約1.8億元。這其中就包含1.38億農民工工資款。
所謂“巧婦難為無米之炊”。業主拖欠如此一筆巨額工程款,對工程建設的影響可想而知。
A2項目部列出了一組數據說明當前面臨的困境:截至2012年12月31日,該項目部從集團公司(湖南路橋)借了大量的現金、工程機械、施工用各類型材等,項目部內外債務累計高達39760萬元。其中欠付62家主要供應商材料款18624萬元、欠付95個勞務施工隊伍(或班組)民工工資約13835萬元、欠付員工薪酬(含五保一金)及集資款等3956萬元、欠付33家設備租賃商租賃款1440萬元、欠付3家設備供應商設備款360萬元、其他欠款(集團公司設備使用費和借款等)1545萬元。
這一處境直接導致A2項目部目前面臨三大重大隱患:項目處于半停工狀態,繼續拖延則只能停工,部分工程工序未完成,工程安全存在重大隱患;春節臨近,施工現場駐留的農民工、職工等施工人員還有約1500人,大量民工無法及時回家,隊伍無法正常安頓,合同段范圍多次發生民工圍堵項目部、業主辦公駐地等規模性群體事件,社會穩定存在重大隱患;外欠主要材料供應商的貨款,造成三角債,社會和諧存在重大隱患。
“湖南路橋作為施工單位雖然作了大量投入,但確實沒有責任和義務也無力承擔如此巨額資金缺口!痹撠撠熑颂寡。
那么,業主為何不能按期支付工程款?針對此事,記者電話聯系到業主廣東廣深沿江高速公路有限公司董事長張國強,他對記者說,此事情廣東省交通運輸廳正在協調,隨后便掛斷了電話。
深度挖掘
業主提出單方面終止合同將導致湖南巨額國有資產流失
由于雙方在計量款和變更上不能達成一致,早在2012年11月19日,業主單位以“工程進度施工緩慢且工程嚴重逾期”為由,向湖南路橋發出了《關于終止合同并要求承擔違約責任的函》,要求湖南路橋立即無條件整體退出施工場地、移交所有工程資料,承擔違約責任及商談合同終止后的有關事宜。12月10日,業主單位再次向湖南路橋發出函件,聲明要求終止合同。
針對為什么要終止合同,廣深高速項目投資方認為,A2合同段簽約合同價24.14億元,實際支付24.86億元,尚剩余工程5.28億,超付嚴重。同時,項目工期嚴重滯后!昂下窐蜻`約,所以提出解除合同并沒收保函。”
而就業主單位所指“工程延期”,湖南路橋對此表示“很冤枉”。
湖南路橋相關負責人向記者出具了一份《關于廣深沿江高速公路建設方拖欠巨額工程款致使項目面臨重大安全、穩定隱患的緊急報告》。報告顯示,導致廣深沿江高速公路A2合同段項目工期延誤及費用增加的主要原因是:業主征拆不力,交地、資金支付嚴重滯后;工程施工圖紙修編和工程變更均大量增加,并且施工圖交付時間嚴重滯后。
至于業主所謂的“超付嚴重”,該負責人解釋,雙方簽署的施工承包合同為綜合單價包干模式下的工程量清單合同,非總價包干合同!肮こ虒嶋H費用為37.24億元,不是施工方超付嚴重,而是業主欠付嚴重。”
業主方在遞交給廣東省交通運輸廳《關于廣深沿江高速公路A2合同段有關事宜的緊急報告》中還指出湖南路橋“存在施工質量差、抽逃工程款、實力不足、違背職業道德等惡劣行徑”。對此,湖南第一時間就向廣東省交通運輸廳作出澄清和說明,指出業主單位的說法與事實相背,嚴重傷害了合作雙方的感情和合作基礎。
“因此責任主體在業主方,湖南路橋要求業主妥善解決雙方合同糾紛并督促業主盡快支付工程計量、人工、材料補差款和工程變更等費用!焙下窐蛳嚓P負責人表示,一旦每筆款項支付到位后,項目部將按照民工工資、職工工資、外欠材料款5:3:2比例支付,優先確保民工、職工工資足額支付后,再按外欠款、集資款、行政辦公費用等順序支付。
“湖南路橋是國有全資企業,所有資產均為國有資產,一旦業主方面單方面終止合同履行、接場,我們必將全力保護國有資產不被侵犯!痹撠撠熑苏f。
截止到目前,農民工的工資仍沒有到位,年關將近,如何讓農民工兄弟順利拿到應得的工資回家過年,紅網記者還將繼續關注此事的進展。
采訪手記
農民工討薪何時不再上演?
歲尾年關,似乎已經成為“欠薪”的高發期。近段時間陸陸續續有各種農民工討薪的報道見諸媒體。無論是陜西高陵縣上演的“狄仁杰、元芳”討薪大戲,還是武漢東西湖區一群農民工懷揣工資欠條,跳“騎馬舞”討薪,這些討薪事件,帶給我的感受,只有心酸。我為那些辛辛苦苦熬了一年甚至好幾年、盼著拿工資回家過年的最底層的農民工心疼。面對著那一張張討薪現場的圖片時,心里滿滿的都是說不清的酸楚。
關于農民工討薪,國家一直在采取各種措施予以解決,也取得了一系列顯著的成效。在2013年1月25日人力資源和社會保障部召開的新聞發布會上,人力資源和社會保障部新聞發言人尹成基在談到農民工討薪問題時表示,各地要加大進行專項執法檢查活動的力度,要求各級勞動爭議調解仲裁機構及時審理這類案件,為農民工建立“綠色通道”,快立快調快裁,讓農民工能在短時間內拿到工資。
如果真能如上述所說,建立“綠色通道”,讓農民工討薪有渠道可走、有途徑可解決,那無疑是好事一樁。但是,應該清醒認識到,“綠色通道”不應當僅僅是一句承諾,其關鍵在于落實、兌現。要自上而下真正建立起一條暢通的訴求渠道,找到一種實打實解決問題、讓農民工把血汗錢拿到手的解決模式。
造成欠薪問題,欠薪者當然逃脫不了干系。應該針對這一群體制度更為完善的管理機制體制,尤其應該做好事前預防工作,如提高保證金額度,一旦欠薪,必須按照規定嚴懲,提高違法成本。過程中、事后環節也要加強監管,多管齊下,建立嚴密的防范網、懲治網,讓欠薪者沒有鉆空子的機會。
“有錢沒錢,回家過年”。最樸實無華的文字唱出了在外漂泊打工者最真實的心聲。新年的腳步越來越近,歸家團聚的心也越來越急切。惟愿苦澀的農民工“討薪大戲”再也不會上演,惟愿相關制度盡早完善,在法律的保護下,所有的農民工兄弟們都能拿到自己應得的工資,高高興興回家、歡歡喜喜過年。